第6节(2/3)

无论生前死后，沈今鸾这辈都没这么害怕过。

只因，这一明艳的朱红，莫名唤起了她对他些许遥远的记忆。

“你们不是说，顾某前日坏了鬼相公的婚事，会遭报应，可这一日来，顾某安然无恙，毫发未损。”

更不必说后来一战成名，是京都最是风无量的少年将军，最后成了一朱紫大缎的天近臣，极盛之时权倾朝野，一人之，万人之上。

尤其，他整个人凝着一无名的压抑和严肃，沉沉的，像是被云翳久久笼罩。

赵羡那里这么多全新的纸人，他为何偏偏要拿她这个破烂寒碜的新娘？

“那我便好奇一回，若我直接娶，那位鬼相公，该拿我如何？”

顾家九郎自小师承京中大儒，不语怪力神，他当初就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。今日亲自办一场大逆不的婚，是要借此在光天化日之，引那一位害人不浅的鬼相公。

顾昔不过寥寥数语，沈今鸾已将他这一场戏彻底看破。

“我偏要逆天而行。”

可无论是少时意气风发的顾家九郎，还是那个与她朝堂斗法的顾大将军，都似乎与前之人截然不同了。

而她低瞧了瞧自己。上的纸嫁衣是一层层剪纸拼凑而成，裙裾不平整地耷拉着，颜没涂匀，留了几寸诡白。更不必说背后曾被火星烧秃了几个窟窿，是用黄符纸补全的。

语调轻浅，尾音低哑，扬起的角犹似挑衅。

自从在北疆见到顾昔，他上一直是一袭毫无纹饰的玄青劲袍，衣角已泛起了灰白的边。大氅上的裘也稀疏不匀，泽杂，不知已穿了多少年，历经北疆多少风霜雨雪。

而亲手用毒计将他送走的沈今鸾，夜人静之时，一遍遍凝视他留的朱紫朝服，心恨意难消，只他就这样死在北疆，真是便宜了他。

怪不得，当时京中盛传，顾昔早已死在了北疆。

可她唯独不明白的是，顾昔老谋算，心思缜密，又一向戏足全。

直到顾昔在喜轿立定，她才从大的懵怔中回过神来，素来从容的神态难得一丝慌。

哪怕隔着一喜帕，只可见一侧影，她都能在重重人影中认他来——正如昔年金銮殿上，她遥望泱泱群臣，总能一看见他的影。

今夜，顾昔却褪去了沉闷而破旧的玄袍。一赤红喜服反倒衬得他的眉宇更为冷厉，卸甲后的姿瘦清俊，犹带霜雪，如同一寒芒在幽夜中照尽无边黑暗。

“顾将军，这是鬼相公的人！你竟敢动鬼相公的人，此是逆天而行啊！……”

面对千夫所指，顾昔冷峻肃杀的面上微微一动，竟是笑了一声：

人群里的蓟县族老们同样地震惊万分，慌忙站了来，重重敲了敲拐杖，指着顾昔怒骂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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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来，喜轿里的沈今鸾亦如当年那般端庄雍容。

“你、你可知你在什么？”

说起来，顾昔这个人，京都名门，锦绣堆里养来的富贵公，五陵少年，锦帽貂裘，全无杂，华贵无双。

此刻，那影正向她走来，每近一步，他上的赤红便越是烈一分，渐渐与记忆中重合。

他竟是要找她这个纸人拜堂成亲！